夏日的傍晚,蝉鸣声裹挟着暑气从窗外涌进来。我趴在飘窗上,看着母亲在厨房里翻炒青椒肉丝的背影,油星在铁锅里跳跃出细碎的金光。这样的场景像被时光按了暂停键,让我总能想起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家。
推开家门的第一件事,永远是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。父亲总说:"饭香是家的第一道门牌。"记得上初二那年月考失利,我攥着试卷蜷缩在沙发上,父亲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,青瓷碗里卧着金黄的荷包蛋。"爸,我考砸了。"我哽咽着说。父亲用筷子轻轻戳了戳荷包蛋:"你看这蛋壳,裂了道缝不是更方便面汤渗进去吗?"他粗糙的掌心覆住我冰凉的手背,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餐桌上摇晃,像极了小时候他教我认的《诗经》里的"梧桐生矣,于彼朝阳"。
周末的清晨,厨房通常会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。母亲正在教表弟用模具做饼干,面粉像云朵般从料理台飘落。表弟把面团揉成歪歪扭扭的长条,母亲就着他的手调整形状:"你看,像不像你昨天画的彩虹?"阳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,在面粉堆里织出细碎的光斑。这样的晨光里,连空气都浸着蜂蜜的甜味,那是揉进面团里的爱,是藏在皱纹里的温柔。
每个寒暑假,家里都会变成露天电影院。父亲从书柜深处翻出泛黄的老式放映机,胶片转动时发出沙沙的声响。我们裹着毛毯躺在地毯上,看《小王子》里B612星球上的玫瑰。当狐狸说出"驯养"的真谛时,表弟突然从毯子下钻出来:"那我的小仓鼠算不算我的玫瑰?"我们笑作一团,母亲端着姜茶进来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,却让她的笑容愈发清晰。
去年台风天,我独自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。凌晨三点,雷声像重锤砸在窗玻璃上,我蜷在母亲床边读她年轻时写过的日记。泛黄的纸页上写着:"暴雨倾盆的夜晚,父亲举着手电筒在楼下喊,水涨到膝盖了,别怕。"我忽然明白,原来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,而是暴雨天永远亮着的玄关灯,是生病时永远温着的枇杷膏。
此刻暮色渐浓,母亲端着炒好的菜出来,父亲正用吸尘器清理地毯上的饼干屑。我忽然想起陶渊明笔下的"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",家的模样或许就是这般:晨光里揉面团的温度,暴雨夜手电筒的光晕,深夜书页间的墨香,还有那些细碎时光里无声的守候。这样的家像棵老槐树,根系深扎在记忆的泥土里,年轮里刻满我们共同成长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