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三十分,我被窗外的异样声响惊醒。推开虚掩的木门,一团粉紫色的云霞正从东方天际翻涌而来,像打翻的调色盘在夜幕上泼洒。露水沾湿的台阶泛着微光,远处山峦的轮廓被朝霞染成淡金色,空气里浮动着青草与泥土交织的芬芳。
我赤脚踩上露水浸润的苔藓小径,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后背。晨雾在林间流转,将枝桠的影子揉碎成斑驳的碎金。忽然有清脆的鸟鸣刺破寂静,三两声黄鹂的啼叫穿透云霞,惊起一群白鹭掠过水面,翅膀划破朝霞织就的锦缎,在墨色湖面洒下细碎的银斑。露珠从草叶滚落时,折射出七色光晕,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会呼吸的琉璃盏。
沿着蜿蜒的溪流往上游走,发现石缝间竟藏着几簇野蔷薇。沾着晨露的花瓣上,细密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烁,像是朝霞将碎钻碾碎后洒落的魔法。蹲下身掬水时,掌心传来沁凉的触感,水面倒映的朝霞比天际更浓烈,云层边缘泛起玫瑰金的涟漪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太阳正在云絮间沉浮。
转过山坳,整片梯田突然在朝霞中苏醒。农人背着竹篓走向田垄,蓑衣上的补丁被阳光晒得发亮。他们弯腰插秧的剪影与天际的云霞构成奇妙的对称,汗珠坠入泥土的瞬间,惊醒了沉睡的蚯蚓。远处传来早市开市的喧闹,卖菜大娘吆喝声里裹着湿润的泥土气息,混着油条锅里腾起的白雾,在朝霞中晕染成朦胧的色块。
七点整,太阳终于挣破云层。刹那间,整个世界被熔成流动的金色,云絮化作燃烧的绸缎,山峦轮廓镀上鎏金镶边。我坐在老槐树下,看卖花阿婆将沾着露水的郁金香装进竹篮,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斑,与天边的朝霞遥相呼应。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在此写生的经历,那时满山枫叶正红,如今朝霞却让枯枝也泛起琥珀色的光晕。
日头升到中天,云霞渐渐隐去,却将白昼的清新永远镌刻在记忆里。那些被朝霞吻过的露珠,至今仍在心田闪烁;那些与晨光同行的剪影,早已化作生命年轮里最明亮的印记。每当暮色四合,我总会想起那个被朝霞浸透的清晨——原来最美的风景,永远生长在破晓时分。